“戴套理论”的蝴蝶效应
“戴套理论”的蝴蝶效应凤凰周刊APP 漏网之语 孙利荣专栏
编者按: 这是一个神奇的时代，我们所坚信的、秉持的、自以为合情合理的事情都有可能以面目全非的脸孔出现。不论是“戴套不算强奸论”，还是“轮流发生性关系论”，亦或是对施害方表达感激之情——凡此种种，我只好以为，错就错在你我的想象力实在有限。
有一种极其热烈而真挚的爱，翻遍字典都不能准确地表达这种感情状态，姑且叫它单恋者的戴套式直接表达。
事情过去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我们才理解了贵州毕节警察钟显聪，对于他“戴套不是强奸”的理论蓦然顿悟之余，不禁感叹自己此前的愚昧，竟然没有体会钟教导员多年在基层历练总结出的人生理论真谛，却把他的理论等同于一个常年醉酒的酒鬼的胡言乱语。
一个避孕套成为了原始野蛮行径和男女间正常爱的表达的分水岭，当这种专属于钟教导员个人在基层摸爬滚打中摸索出的理论第一次呈现在大众面前时，激起那些不解者的骂声一片。
最近，临武县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生动演示之后，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戴套与不戴套，在本质上体现着完全不同的追求。
不得不说，把单方意愿的性行为通过戴套这个手段，将其划入男女之间的和谐恩爱，甚至是崇高爱情的表达，钟教导员的人生定是有着千锤百练般的凝练，才能有如今对概念如此凝练地把握。
临武里程碑
去年5月17日，教师周某在校长的邀请下陪国土所长喝酒，酒醉后国土所长将周带到国土所，强行与其发生了性关系，周第二天来到当地派出所报案，接案的教导员钟显聪听完之后抛出了自己开天辟地的“戴套不算强奸”理论。
回头来看，钟教导员的解释入情入理。
因为，强奸是违背对方意志的强迫行为，一般具有突发性暴力性，而戴避孕套发生性行为说明当事双方是出于相对从容平静的状态，存在两厢情愿的可能。
但钟教导员还是因为第一次提出这个可以完全消除强奸行为的重大理论突破而付出了被免职的代价。
真理往往要由后来者验证，令他欣慰的是，他的理论现在已经不仅被应用于消除强奸罪——一年之后，钟指导就看到自己理论的拥趸者，把他的“戴套理论”，广泛应用于应对各种突发性暴力行为。
在这些拥趸者当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当属临武县，临武县运用钟教导员的基层实践研究方法，将这种可以消灭强奸罪的理论进一步推广至打死人也存在两厢情愿的可能。
比如，开始坚持父亲被打死，要求讨个说话的家属，在三天后，家属即真情感谢对方协助下葬遗体。正是当地县政府让其家属充分理解了打人城管与其死亡的父亲之间，有充分的两厢情愿的基础。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理论在新领域上的重大突破，临武县只用了三天时间。
临武案例最先开始于7月17日早上9点多。
综合数家媒体报道，当时瓜农邓正加老两口子西瓜卖得正好，城管在大声催促黄细细搬走。其中一名城管“拿起四个瓜就走”。黄细细上前理论时双方发生了争执，虽然放弃了“没收”黄细细本人的工作，但临走时有一城管还是尽职地返回打了黄细细一巴掌。
11点多时，把瓜摊挪到了文昌路与临武大道路口“自产自销农副产品临时销售区”的老俩口，与返回巡逻的廖卫昌、邝亚平、袁诚6人再度相遇。
这次黄细细骂其中一位没收了100元罚款却没有开具发票的城管是 “土匪”。不愿意被摄影机拍摄的她还威胁道“再摄像，我就用西瓜砸你们”。正在吃饭的邓准备拿着秤过来时，武力冲突开始了。
2对6的结果是，黄很使劲地咬了一人，并扯下其中一人的工作证，然后昏厥在地，而邓正加一脸痛苦躺在地上，被踢了两脚并被城管斥骂装死的他，很快便真的死亡。
接下来发生的事，与女教师状告国土局长强奸，诉求法律惩办其的行为一样，几百位莲塘村村民赶到现场围住遗体，以当地风俗“打命案”形式陈述冤苦，于是“城管打死人”的消息在小县城里迅速传播，很快便聚集了上千围观群众。
至此，理论界再次迎来了改革的春风。
临武县没有辜负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使其最终成为了一块里程碑。
首先是平息家属这种打命案形式的诉求。11点、21点和23点左右警方3次试图抢抢尸，中断了当地的风俗“打命案”，被围观者阻止后，又在凌晨4点，200名警察以绝对优势，举着盾牌警械将剩余的围观者一路赶跑，成功抢到邓的尸体。
成功中止打命案诉求形式后，马上开始谈判，政府答应给家属89.7万元的赔偿，同时用各种条件保障其接受合同。据京华时报报道，黄细细的姐姨称“政府压他的亲戚，不办好就开除”。同时家属每推迟一天下葬，赔偿金就会少10万元。
官方一系列彰显“死者为大，人道主义”的动作之后，呈现出一个最终的版本，“邓正加在争执中突然倒地死亡”，为防止交通阻塞，“协助遗体运送”。
@瓜农邓正加的女儿说：“整个家族对政府处理表示满意，下午爸爸已下葬，感谢市县相关部门妥善安置，感谢关心支持我们的人。”之后，成都电视台第二频道7月22日晚播出的《真相30分》节目中，临武瓜农之女邓艳玲在接受该台记者采访时声称，“感谢是我发的”，“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是我发的”。她还反问记者，“不是我自愿的吗，难道？”
至此，人道主义得以让“戴套理论”在另一领域发展壮大。在邓的女儿发出微博感谢政府协助运送邓正加遗体两周后，临武终于公布邓正加死因为外因诱发脑血管破裂，一场双方紧密合作的生死情景剧至此划上了休止符。
全国城管期待新出路
在临武之前，延安城管在这个领域里已经做过努力。
今年6月3日，人民网报道，2013年5月31日多名延安城管群殴一名骑自行车男子，该男子被打倒在地，一名城管双腿跳起凌空重重地踩向他的头部。经医院诊断，这名卖单车的店主眉骨骨折，缝了5针，右胸腔出血，锁骨二次伤害。
戴套理论的实践在 6月7日开始，城管局长先是向店主鞠躬道歉，并承诺将承担其全部医药费后， 当日晚上11点多，挨打的店主在百度 “延安吧”向城管公开道歉 ，称“ 打人者固然不对，但客观地说，我也有一定责任，”道歉信还说，“我和家人对处理结果非常满意”。同时，此前“网络上存在部分不切实际的传言，对延安的城市形象带来了负面影响。”
不过很快, 新京报采访店主的报道让人大跌眼镜，这位店主称“信中内容不是自己心里话，信不是我写的，城管局有专人陪护，不方便多说..... ”
当后来的临武再度实践这一理论时，充分总结了延安失败因素，特意配发邓正加女儿和其身份证照片，真正做到圆满成功。
城管急于让“戴套不算强奸”理论在部门领域获得突破，有其工作急迫而强烈的需求压力。打开百度搜索“城管打人”，就能收获 541万条搜索结果。
城管队伍，仅仅成立了16年，主要的工作对象是来到城市谋生的外来流动人口，主要的工作内容是驱赶这些影响市容市貌的谋生者。1997年之前这一工作由市容、交通、公安、工商、园林、税务、环保、卫生、规划等30多个政府部门集体负责。据公开数据，1996年前后，是行政执法队伍的春天，各种队伍肆意生长，上海有行政执法队伍142支，而杭州市则高达207支。
但众志并未成诚，“七八个大盖帽管不了一顶破草帽”成为管理者头疼的问题。同时，各部门却养出了一批吃拿卡要高手，谙熟季节执法的特点。1998年9月17日广州日报的《小月饼究竟要挨多少刀？》披露了某月饼厂一个上午居然接待了四批检查队伍。
当时大盖帽的影响力较之今日的城管毫不逊色，各地开通市长热线后，投诉大盖帽执法问题的最多的城市，占到了市长热线的90%。
1997年5月北京市宣武区最早启动城市管理综合执法的试点后，各部门交叉责权全部委托集中到了这一个新部门的作法，一下子吸引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城市纷纷前来取经，一时之间各地城管如雨后春笋般涌出。
30多个部门的权力被集中委托于城管一身，其工作挑战可以说万相纷呈，全国城管各显神通积极应对。如河南城管掌掴76岁老菜农，兰州城管要围殴残废人，广州城管要捆绑女商贩等。
孤军奋战让城管身经百战，不少人练就了一身硬本领，铁砂掌，无影腿，锁喉手基本都可以运用自如，包括女城管掌掴老太太也毫不含糊，当然，延安跃身踩踏景某是其中的佼佼者。
城管队伍多年来保持着战神一样的辉煌记录，搜索“城管无敌“，百度会忠实地吐出 339万条结果。
这样骄人的战绩，离不开他们的勤奋和敬业。但由于打人的工作量如此之大，难免会出现意外，百度“城管打死人“返回结果为54万多条。著名事例有湖北天门男子拍摄城管被打死事件，贵州城管打死残疾水果小贩等。只是勤奋到打死人所获得的回报却不尽如人意，无论免职、刑拘还是判刑，当事的工作人员都不得不离开这支辉煌的队伍。
对于这些兢兢业业恪守在工作岗位上的人来说，落得一个免职判刑的下场真的很难接受，但人还是不能不打。
@皮三动画发表了一篇关于其城管表弟谈话长微博，这位好读书的城管表弟表示，来到城市打拼无低保无住房的摆摊者是城市中最没有安全感的人，也是忍耐度最低，最容易被激怒的人，往往城管第一次让他们撤摊，回头返回来还在摆难，这时有些积极工作的城管就会动手，但这些努力打拼的求生者，当然要保住饭碗，于是双方冲突就不可避免。
其实，外界对城管的工作状态影响，一直是非常积极的。以北京9岁女童暑假练摊被打为例，尽管有消息称，该女孩的父亲是故意钓鱼式练摊，引诱城管打人，后经女孩父亲出面澄清并非如此，但不论引诱也罢，练摊也罢，第一天出摊，城管就动手打人表明一个真理：即引诱对其工作内容并没有实质影响。
这些城管急需全新的理论支持。临武最近的理论创新成果，对于两个地方来说，可谓意义重大。7月26日，互联网再度出现两地城管打死人的消息，分别为四川省万源县一贫因17岁在校学生被打伤，以及 26日福建漳浦县城管在古雷镇制止村民违建发生争执肢体冲突使得村民林顺利死亡。
虽然万源县调查称在校学生并未死亡，只是被打伤，但对于大多数外来谋生者来说，带他们来的先辈们，似乎也将城管这样的对手隐瞒起来。
但是挑战却在不断加大。以北京为例，1978年，北京暂住人口只有21.8万，到1990年，流动人口增长到127万人，其中80%左右在城市，到2000年，外来人口已高达249.4万人，2005年底北京市外来人口达357.3万。而最新的数据，北京外来人口已经达到700万。
对这些纷拥前来谋生，却毫不知城管威武的外来谋生者来说，掌掴、飞踹，甚至飞身踩踏，都已不是遏制外来谋生者群体不断壮大的办法。
轮流发生性关系
对于理论创新，中国网民其实早已开始习惯。在戴套不算强奸之前，诸多被创造出来的新理论已经开始在各个领域与事件中被运用发挥。
根据时间先后，这股理论创新之风开始于2010年，春节刚过，河南驻马店市政协原副主席崔喜成称，逢年过节收钱并非受贿，因为这是基层干部逢年过节送的“礼节性收入”。‘
2011年8月，湖北荆州公安县一纪委主任在自己的办公室离奇死亡，身上共有11处刀伤，警方则称前10刀系“试探性自杀”。
2011年9月，上海地铁发生追尾事故，造成271人受伤，中央电视台播报新闻时，说是“轻度追尾”。
2011年12月，安徽合肥市在建的包河大道高架桥正在搭建的临时钢梁坍塌，多名工人在这次坍塌中受伤，合肥市重点工程建设管理局在新闻发布会上称，这只是按照施工计划进行的一次“破坏性试验”。
类似的创新延续到2012年，依然保持了不断领域不断扩散的趋势，比较吸人注目是梁思成、林徽因故居拆除中保护性拆除论和贵族毕节钟教导员的“戴套不算强奸论”。
这些创新中，范围最广泛，时间跨度最长，使用频次最高，当然也最深入人的，当属今年的“轮流发生性关系”。
对这起关注度极高的事件经过，相信大家已经熟知，歌唱家未成年的儿子与其小伙伴们数月来的经历，让我们对轮奸罪有了全新的认识。
编辑: 宋爽,凤凰周刊
但是挑战却在不断加大。以北京为例，1978年，北京暂住人口只有21.8万，到1990年，流动人口增长到127万人，其中80%左右在城市，到2000年，外来人口已高达249.4万人，2005年底北京市外来人口达357.3万。而最新的数据，北京外来人口已经达到7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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