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瞿秋白被曝骨扬灰内幕 周恩来:瞿是叛徒(组图)
老桑-1962年,毛泽东批评1935年已被蒋介石杀害的中共早期领导人瞿秋白“晚节不终”,与瞿秋白过从甚密的周恩来讨好和迎合毛旨意、推波助澜并往瞿头上大泼污水。中国网民牛虻撰文《周恩来:把瞿秋白从八宝山搬出》披露,周恩来在政治局作报告说,瞿秋白是一个叛徒、要从八宝山搬出之后,瞿秋白墓被毁、曝骨扬灰。就连瞿秋白父母坟墓也被毁。
说实在的,从个人感情而言,我不忍心写下此标题和发出此文,但,出于历史的良心,出于让下一代人树立正确历史观的责任,我——不得不写,不得不发!
前日,我编撰了《中共领袖中的烈士瞿秋白》一文,昨日,我又转发了瞿秋白女儿瞿独伊于2010年口述的一篇回忆文章,标题为《父亲在九泉之下仍然遭受莫大污辱》(请见附录)。
1955年6月18日,瞿秋白遗骨安葬北京八宝山烈士公墓
瞿女瞿独伊在文中揭露“文革”期间,瞿秋白一下子从无产阶级革命家变为“贪生怕死的叛徒”,瞿的家人及生前好友均遭株连。“那时候自己人整自己人,比当年国民党整我们还厉害。很多在盛世才新疆监狱里都没有受过刑的人,在文革时候却被整死了”,其中包括她的母亲杨之华在“文革”中遭受迫害、含冤致死。文革初期,不仅瞿秋白坟墓被红卫兵挖掘毁掉,曝骨扬灰,就连瞿秋白的父母坟墓,也都统统被摧毁踏平!
是谁让“瞿秋白九泉之下仍遭受莫大凌辱”?瞿秋白女儿文章的结论是——"四人帮为了改写整部党史,不顾事实”,硬把瞿秋白“打成叛徒”,使瞿的“英魂在九泉之下遭受莫大凌辱”。可以说,此定论出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依旧还是老一套概念!生拉硬扯,牵强附会。文革近四十年后,现在还对中国百姓说,文革时期中共所有坏事,都是江青等4人所为!老百姓——还信吗?
昨日和前日两文后,众网友于两文后跟帖甚众,我于跟帖中,又看到不少对我而言——新鲜的有关瞿秋白的史料,现在,我再次将这部份资料辑录成文。不过,此博中,与瞿秋白名字连在一起的,却是另一个长期担任中共领袖的人物,此人大名,我甚至不愿和不忍提及,又不得不提。他就是——周恩来。因为,“墨写的谎言,掩盖不住血写的事实”!人在做,天在看!
据《瞿秋白年谱》记载,1945年4月20日,中共六届七次扩大全会作出《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其中对瞿秋白作出高度评价,称其“无产阶级英雄气概,乃是永远值得我们纪念的。”
1946年3月21日,周恩来在一封信中,热情颂扬瞿秋白革命的一生,给他以崇高的评价,信中说:“秋白同志毕生服务人民大众,卒以成仁。耿耿丹衷,举世怀仰。”
向瞿秋白致哀,左起为叶圣陶、许广平、董必武、周恩来、康生、彭真、陆定一、周建人
1955年6月18日,瞿秋白殉难二十周年,周恩来主祭,中共中央在八宝山革命烈士公墓举行瞿秋白遗骨安葬仪式,周恩来亲自抬着瞿秋白骨盒,放进墓穴。
当时的中宣部长陆定一作了瞿秋白生平报告。对瞿一生给予高度评价。报告全文刻在墓碑背面。墓碑题写者就是瞿当年的亲密战友周恩来。5年前,《瞿秋白文集》出版时,毛泽东亦题词:“瞿秋白同志死去15年了,在他生前,许多人不了解他,或者反对他,但他为人民工作的勇气没有挫下来。他在革命困难的年月里坚持了英雄的立场,宁愿向刽子手的屠刀走去,不愿屈服。……瞿秋白是肯用脑子想问题的,他是有思想的。他的遗集的出版,将有益于青年们,有益于人民的事业,特别是文化事业方面。”
然而,到了1962年,重提“阶级斗争”的毛泽东先后在香港出版的《瞿秋白传》上看到《多余的话》,以及在《历史研究》上看到戚本禹《评李秀成自述》,便急切地想把两者与他要解决“党内叛徒问题”紧密联系起来,毛作出了异乎寻常的重大政治判断。于是,便有了流传甚广“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晚节不终,不足为训”的最高批示。毛质问道:“《多余的话》看不下去,无非是向敌人告饶,自首叛变。为什么不宣传陈玉成而宣传李秀成?为什么不宣传方志敏而宣传瞿秋白?”
此时,站出来讨好和迎合毛旨意、推波助澜并往瞿头上大泼污水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历史上与瞿秋白过从甚密的周恩来。
“文革”中,1967年3月,北师大学生造反组织“井冈红军”编写了《瞿秋白批判集》,里面详细记载了周恩来在不同场合提到瞿秋白是“叛徒”的几次谈话,摘录如下:
1964年6月,周恩来在中央书记处会议上首次揭发瞿秋白投敌变节的事实:“抗战初期曾经有人问我们买不买瞿秋白的《多余的话》,当时我们认为是伪造的,没有买。现在了解,瞿秋白确实写过这篇文章。”
1964年7月,周恩来在中央一次会议上谈“李秀成问题”问题:“瞿秋白也有这个问题,也是晚节不终。这时,毛泽东插话:《多余的话》我看不下去!以后宣传烈士不要宣传瞿秋白了,要多多宣传方志敏。”
1966年5月,周恩来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讲话提到:“盖棺不能定论,火化了也不能定论,像瞿秋白就是一个叛徒,他临刑前写了一篇《多余的话》,这篇文章在香港的一个杂志上发表了,意思说我不应该参加政治活动。李秀成也是一个叛徒,李秀成的自供状就看出了。我提议把瞿秋白从八宝山搬出去,把李秀成的苏州忠王府也要毁掉。这些人都是无耻的。”
1966年8月接见中科院双方代表时讲话:“家庭出身好是一好,表现好是两好。家庭出身不好,表现好,亦是一好。出身好表现不好,是忘本;家庭出身不好,表现不好,是两个不好。两个不好,应该回老家去了,或者叫复辟。主要看你的表现,晚节。瞿秋白出身大官僚资产阶级,晚年写了一篇《多余的话》,表现不好,晚年叛变了。我在政治局作了一个报告,还未发表,红卫兵知道了,就去八宝山公墓把碑给砸了。……在知识分子官僚家庭出身的瞿秋白,象李秀成一样,晚年变节了。我们应当向青年历史学家戚本禹同志学习,学习他对李秀成的分析。……瞿秋白被敌人抓住了,卑躬屈膝,最后还是被国民党杀掉了。”
1967年2月接见铁道部造反派时讲话:“我是经过5个时代——从大革命到现在:1921~1927,1927~1937,1937~1945,1945~1949,1949到现在。看到过不少阶级,有的是钢铁战士,有的就是不行。像向忠发是党的总书记,但一抓住就叛变。当然也有好的,像苏兆征成为烈士。知识分子也是这样,也有很多烈士,像李大钊;也有像陈独秀背叛革命成为托派,瞿秋白临死前还写叛变书,就像从苏联回来不可一世的王明,也成为修正主义分子。”
1967年2月接见江苏“造反夺权委员会”代表时讲话:“我接见过南开大学卫东派组织。我叫他们多作调查,他们下决心钻到很多图书馆里,查了几个月。安子文是黑帮分子,是一位学生调查出来的。南开大学发现了20多年前的材料。安子文叛变,是经刘少奇批准,集体自首。入城之后,组织部长是安子文,就不把这一部分材料拿出来。瞿秋白死前也写过一篇文章,同李秀成的一样,结果蒋介石还是把他杀了,这篇文章被陆定一藏起来了。这些都是大事,是白纸黑字写的材料。”
1967年3月接见财贸口造反派代表时讲话:“这次运动搞出了一大批叛徒,这是红卫兵的功勋。瞿秋白死前写了《多余的话》,是叛徒的自白书。我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提出了这个问题,这是从戚本禹同志的文章中得到的启发,年青人启发了我们这些老头子。最近又发现,在枪毙前,瞿秋白写给当局的一封求饶的信。他是个叛徒。这些是刘少奇、邓小平组织路线的错误。安子文掌握了组织部二十多年,他们在表面上比我们还‘左’,实际上是反毛泽东思想的。从此,我们对自首的叛徒就严格了。”
1967年11月在接见广西造反组织“联指”时的讲话:“就拿中国共产党来说吧。前五代的领导人都有问题,这不影响我们党的光荣、伟大、正确。第一代陈独秀是托派,是反革命;第二代瞿秋白,是个叛徒,我还要写篇批判文章。”
由上可见,在不到3年多时间,周恩来在不同场合下曾多次提到瞿秋白,每次都说到瞿秋白是叛徒,而且言之凿凿,直言不讳。“文革”中八宝山公墓里的瞿秋白墓地被红卫兵砸毁,尸骨无存,周恩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他的多次谈话与提议,对无法无天红卫兵来说,就是最大动员令。而当时,“四人帮”这个所谓的“反革命集团”尚未形成,那几年,除毛夫人江青一直在毛泽东身边外,王洪文还在上海棉纺厂里当保卫科长、张、姚也还在上海写文章,当秀才,三个人都还未进中央。据此,又怎么能把瞿秋白被中共定为“叛徒”一事,说成是“四人帮”所为呢?!这不是瞪着无产阶级的大眼,咧着马列主义的大嘴,说着天理不容的瞎话嘛!
唉!冤有头,债有主哟。如果追溯中共枉定瞿秋白为“叛徒”历史责任的话,源头正于周恩来此处。而周之所以非把“叛徒”帽子扣在瞿的头上,唯有两种可能:一是逢君之恶,投其所好;二是急于在变幻莫测的“文革”中,撇清自己历史上与瞿的亲密关系,以图自保。
我真诚希望中共史学家,能发文严历批判本博引用周恩来多次点评瞿秋白为“叛徒”之言的内容。倘若也能有网友发博证明上述周恩来之言,都是江青为首的“四人帮”指使造反派伪造的,那也——善莫大焉!否则,这段史实,对周恩来“伟人”形象而言,也许又是另一种的“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吧!
改革开放三十年,“文革”史研究成了中国文坛和政坛的禁区。许多文革中似是而非的东东,一直拖至今日,中国的老百姓仍旧是迷迷煳煳、昏昏噩噩、浑浑沌沌、疑疑惑惑!
但不知,这次“大会”之后,中国 “文革”史的研究,可以开禁吗?若还不让提“文革”,那这第二次“文革”,可能真的离我们——不会太远喽!前一段遍及中国“保钓”游行的队伍中,似乎已经传递出第二次“文革”的某些信息,包括前两年薄熙来治下的“唱红打保坪跻灿心敲吹愕蹦辍拔母铩钡牡髯雍陀白印
那下一次“文革”中,被“掘墓戮尸”的,又会是——谁呢?还有第二个——瞿秋白吗?
2012/11/12 晨5时45分
附:瞿秋白女儿追忆父亲:九泉下仍遭受莫大凌辱
来源:《文史参考》2010年第8期 口述:瞿独伊 撰文:周海滨
瞿独伊,瞿秋白的独女。瞿秋白去世时,她只有14岁。从5岁见到父亲,到14岁从报纸上得知父亲被杀害的消息,她在父亲身边只生活了短短的4年。然而这段充满父爱和亲情的时光,却给她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人生记忆。如今,89岁的瞿独伊独自生活在北京
瞿独伊,瞿秋白的独女。瞿秋白去世时,她只有14岁。从5岁见到父亲,到14岁从报纸上得知父亲被杀害的消息,她在父亲身边只生活了短短的4年。然而这段充满父爱和亲情的时光,却给她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人生记忆。
如今,89岁的瞿独伊独自生活在北京,回想起自己漫长的人生,她想说的还是“好爸爸”的温暖。
采访列宁
我虽然不是秋白的亲生女儿,但是他对我比亲生的还亲。我母亲杨之华1900年出生于浙江萧山,是个家道中落的绅士门第小姐,被人称为有“超群的美貌”,人家喊她“小猫姑娘”。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她和我的生父沈剑龙相爱成婚。我生父不愿意吃苦,有点儿少爷的样子,经不起上海十里洋场灯红酒绿生活的引诱,堕落了。
我原名叫“晓光”,有点天刚破晓的意思。后来改名独伊。因为我的生父对我母亲不好,她心中怨愤,决定只生我一个孩子,因此改名叫独伊。我现在就一直叫这个名字。
1924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纪念日这一天,瞿秋白和母亲在上海结婚,沈剑龙还亲临祝贺。他们此后成了好朋友,经常书信来往,写诗唱和。
在认识母亲之前,父亲曾以北京《晨报》特派记者的身份,前往莫斯科采访列宁,是最早向中国系统地报道俄国十月革命后社会状况的新闻先驱。
1921年6月22日,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召开,父亲采访报道了这次大会的盛况。7月6日,父亲在安德莱厅看到了列宁。他在当日就兴奋地写下新闻报道,最早向中国人描述了列宁的形象。
他说,列宁出席发言三四次,德语和法语非常流利,谈吐沉着果断,自然流露出政治家的诚挚果毅,他的演说常常被霹雳般的鼓掌声所吞没。
让父亲记忆深刻的是,他在会场的走廊上追访列宁。列宁停下来与他进行了简短的交谈,指给父亲几篇有关东方问题的材料让他参考,然后说了几句话,便道歉忙碌去。
1922年12月21日,父亲应陈独秀邀请,回国主编《新青年》季刊,结束了第一次苏俄之行。这时,他才24岁。
苏俄生活
1928年4月30日,父亲第二次动身去苏联,筹备中共“六大”;同年5月,作为中共“六大”代表的母亲带着我,与罗亦农的夫人李文宜一起,也秘密来到莫斯科。
“六大”在中共历史上很特殊,会址不在国内而在国外。我去了没多久,“六大”就开了,开会时我还记得,是在莫斯科郊区兹维尼果罗德镇附近的一座乡间别墅——银色别墅举行的。
由于当时没有找到幼儿园,李文宜阿姨就带着我,她当时是列席代表。现在正式的代表都已经去世了,我恐怕是唯一目睹“六大”开会情况的人了。当时我天真活泼,每逢休会,我常常给那些代表唱歌、跳舞,现在我还喜欢跳舞,我跳舞喜欢找最好的舞伴跳。
中共“六大”后直至1930年7月,我们一家共同在苏联工作和生活,在那片赤色的土地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
1929 年初春,父亲的肺病又加重了,不得不去马林诺的列宁疗养院修养。在这个乡村疗养所,父亲爱上了滑雪,后来回到莫斯科,他还去滑过雪。
在这分离的一个多月里,父母之间多次通信,有时一天甚至写两封。父亲经常在信中提及我,他说:“独伊如此的和我亲热了,我心上极其欢喜,我欢喜她,想着她的有趣齐整的笑容,这是你制造出来的啊!之华,我每天总是梦着你或独伊。” 父亲还给我写信,信里说,“你看好爸爸滑雪了”。
那时由于没有幼儿园,父母就把我送到了孤儿院,我很不愿意在那个孤儿院里呆,老是哭。但是没办法,爸爸妈妈要我在这里念书。爸爸来看我的次数比较少,妈妈来的次数多一些,李文宜阿姨来的次数最多。每次他们来我就哭,说不在这里呆了。他们走了之后,我一遍遍地坐他们坐过的地方,走他们走过的路。你不能理解,我是那么的那么的想他们。
我喜欢吃牛奶渣,每隔一星期,父亲从共产国际下班回来,路过商店总不忘买一些带到孤儿院给我吃。我当时也不知道秋白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就以为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后来我转到了依凡城一个森林学校,实际上叫儿童疗养院。在森林学校,为了讲究卫生,无论男孩女孩一律要剃光头。我冬天去的,第一次剃了头发,很不喜欢。父亲为了安慰我,给我写信。
独伊:我的好独伊,你的头发都剪了,都剃了吗?哈哈,独伊成了小和尚了,好爸爸的头发长长了,却不是大和尚了。你会不会写俄文信呢?你要听先生的话,听妈妈的话,要和同学要好。我喜欢你,乖乖的小独伊、小和尚。
我叫他“好爸爸”,因为妈妈喜欢他,让我叫“好爸爸”,所以他每次签名都是“好爸爸”。但是我在森林学校时,父亲没时间来看我,大概来了一两次。
他们有一次冬天来看我,我坐在小雪车里,爸爸拉我,假装跌一下。我就笑他,说:“爸爸那么大都跌跤,我都不跌跤你还跌跤。”他喜欢画一个滑雪板,或者是一个兔子,我爸爸多才多艺,一笔一划就画出来了。
再后来,我到了国际儿童院了。国际儿童院里有来自几十个国家的孩子,我们大孩子常去幼儿班,带那些不同国家的小朋友一起做各种游戏。
1930年,父亲从苏联回国主持党的六届三中全会,母亲也要一起回国,我还留在莫斯科国际儿童院。临行前,他们对我说,有事要去南俄,也就是现在的乌克兰,很快就回来。我没能与父亲再见上一面。我当时发烧在医院里,母亲回国前一天去医院看我,我还责怪妈妈不遵守时间。
我根本不会想到,父亲这次回国就是我们父女的永别。
秋白之死
1934年初,父亲被派往江西瑞金中央苏区,而母亲则留在上海。博古只叫我父亲去,不叫我母亲去,借口说母亲的工作没有人能代替,就是有意让他一个人去。
1934年秋,中央红军在仓促中决定进行战略转移,父亲奉命留守江西,任中央分局宣传部长。根据张闻天的回忆,中级干部是由他决定谁留谁不留;高级干部是由周恩来、李德、博古最高“三人团”决定的。得知此消息后,毛泽东两次找到博古,要求带父亲走,却遭到拒绝。博古以父亲患病为借口,说:“不带,留着。” 父亲当时听说要留下来,心情很不愉快,他也希望走,但是还是服从组织决定。那时候博古是最高领导,他犯了两次错误,一次是不让母亲去苏区,一次是不让父亲参加长征。如果我母亲去了,对父亲的身体健康和工作都会有很大的帮助,也不至于在苏区艰苦条件下拖着病体生活。当然我也不恨他,因为这是历史造成的。
第二天,陈毅看见我父亲还在就很诧异,问他怎么还不走,陈毅说,“我的马比你的马好,你赶紧骑上去追上队伍”。父亲说,“我要留下来的。”陈毅说,“怎么要留下来了?”父亲说,领导决定的,要我留下来。陈毅觉得很不公平,但也没办法。
中央红军出发那天,父亲把自己的一匹好马送给了长征队伍中最年长的徐特立,让马夫跟着徐特立上路。
大概在1936年,父亲牺牲以后,廖承志跟博古看到我父亲牺牲的报纸。博古感慨地说:“如果他跟我们一块儿走,就不至于牺牲。” 博古对我父亲之死是有责任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脸红了。廖承志看出来他很内疚。1981年在常州修瞿秋白纪念馆的时候,我把这个事说了出来,在场的很多人都流泪了。
“四人帮”为了改写整部党史,不顾事实,硬把我父亲打成“叛徒”,使父亲的英魂在九泉之下遭受莫大凌辱。枪毙他的宋希濂可以作证,我父亲绝不是叛徒。我和我女儿曾经去问过他一些事,宋希濂说父亲就义时高呼“共产党万岁”,神态从容。那天,我和女儿是一边流着热泪,一边记录证明材料的。而中纪委复查组则以更多的材料证明,“四人帮”强加给我父亲的“叛徒”帽子完全没有一点根据!
虽然宋希濂是亲手杀死我父亲的人,我们光明磊落、不卑不亢地去看他,他也不尴尬。他说,我对你们怎么说,就对红卫兵怎么说。他很坦率地说:“我看了瞿秋白《多余的话》,没有什么叛变自首,没有出卖谁,也没有出卖组织,不过有一点消极的情绪。”他都看得很清楚,我们自己人却看不清楚。
莫斯科的儿童疯人医院
1935年的一天,我正和一批国际儿童院的孩子们在乌克兰参观休息。看到一份《共青团真理报》,报上详细报道了我父亲于6月18日牺牲的消息,并附有一张4寸大小的半身照。一直想念“好爸爸”的我惊呆了,随即失声痛哭起来,后来我就晕倒在地。
我休克了,不能说话、不能动,还在哭,但是我能听到别人说话。有人说,她是不是死了?我想说我没死,但是又说不出来。老师就拿一瓶香水擦我全身,这样我才能动了。
当时特别难受,就想妈妈以后怎么办,以后一定很痛苦。我就一直哭,吃不下饭。回到国际儿童院,我到晚上不能睡觉,得了失眠症,也影响到孩子们的休息。
老师就把我送到莫斯科的儿童疯人医院。和我较好的一个日本小朋友知道老师要送我去那,就说,“他不是疯子,她就是想她爸爸。”在这个儿童疯人医院,有些小孩把大便抹在墙上。在那里待了一个月,没有人管我,也没有人来看我,只有那个日本朋友给我来信,安慰我。
父亲牺牲后,母亲第二次来苏联,参加第七次共产国际大会,她就把我从疯人医院接了出来。母亲当时在国际红色救济会做中国部的委员。她那时候很痛苦,因为父亲刚刚牺牲。晚上母亲拿出父亲写的信和文章看,他俩感情很深,这些信写得很热情,他说我又梦见你了,梦见你和独伊,我很想赶紧回来,回到莫斯科,看看你,拥抱你。母亲在台灯底下,一边看一边掉泪。我就说妈妈你不要哭,爸爸已经过世了,你不要哭,我给你唱歌,我就一首歌一首歌地唱,唱了《马赛曲》、《儿童进行曲》等好多俄文歌给她听。
从新疆监狱到秦城监狱
1941年9月,苏德战争爆发三个月后,我和母亲启程回国,途中被新疆军阀盛世才软禁。
那时,我们还没有受到什么虐待,院子锁着,没有自由,但是房间没有锁门,大家可以互相来往。中间搬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是在第四监狱,待的时间最长。吃饭是一天两顿,一桶没有一点油水的烂白菜汤,放一点盐,然后一木箱馒头,馒头里面掺了沙子,吃起来哧熘哧熘响,馒头不限制,随便吃,但是没什么营养。
刚进监狱时,我们带了一些衣服,我还带了熘冰鞋,托看守帮忙变卖,买了一点羊尾巴油,吃馒头的时候抹一点,就有油水了。我们还买了葡萄干和牛肉干,牛肉干舍不得吃,一年四次节日的时候,我们趁机给男监的同志,一人送5、6个牛肉干。我们自己主要是抹点羊尾巴油,吃点葡萄干。
一共有150人被关押在那里,除了我们这些苏联回来的路过人员,还有八路军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我们呆了4年,出狱时只有130人,好些不是病死了,就是牺牲了(毛泽民、陈潭秋、林洁如三位同志就被杀害),或者早就叛变了。1946年6月10日,经过党的营救和张治中将军的努力,我们才获得自由,分乘10辆大卡车奔赴延安。7月10日到延安时,受到毛泽东、朱德、林伯渠等中央领导的接见。
说实话,在新疆监狱里,女同志没有受刑,也没有被拷打。我的一位狱友,没有死在新疆监狱,后来却死在了“文革”监狱里。我没想到中国人是如此的兽性,说她是叛徒,嘴里塞布,手脚绑着,头朝下,一上一下倒插进农村的茅坑里,慢慢给弄死的。
我也蹲了10年的牛棚,每天吃一个窝头,5分钱的菜,一个月12元钱。那时说我们都是叛徒,我则是“叛徒、军统特务、苏修特务、国民党员”,说我们集体叛变、做了很多坏事,但是也具体说不出我们做了什么坏事。我在中国农业科学院里上班,先被关在一个办公室里,上厕所,要敲门叫人来开门。有人就开,把我押到厕所去,回来再锁上。没人就得忍耐。我在牛棚里蹲了十年,笔纸都没有。睡在温室大棚的草地上。每天吃饭以前要请罪,向毛主席鞠躬,鞠躬以后可以吃窝窝头和五分钱的菜。
我没有想到自己人整自己人,比国民党整我们还厉害。很多新疆监狱的人在“文革”的时候都被整死了。包括我母亲,就是在“文革”中遭受迫害致死的。
母亲解放后先在妇联国际部工作,然后担任妇联副主席,全国女工部部长,“文革”被逮捕以前在检察委员会工作。她身体一直不好,关在秦城监狱里。母亲在监狱里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号码,在新疆监狱的时候我们还有自己的名字,还有人格,但那时母亲已经没有了。我去看她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她说,“你叫了我的名字?”我说,“是啊,不叫你的名字怎么来看你?”她说,“这下糟了,他们知道我是谁,对我更不好了。”
我给周总理写信,请求让我母亲保外就医,但是保外就医只有三天,她就去世了。
父亲和鲁迅的知己之交
父亲和鲁迅交往密切。鲁迅赠给父亲一句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这是他认识父亲之后不久写的,因为我父亲非常理解鲁迅,思想跟他一致,写了1.7万字的《序言》。鲁迅看了以后说:“你写得太好了,好像从没有人写我是从一个进化论者到一个革命者。”
据母亲回忆,父亲与鲁迅的第一次见面在1932年的夏天,父亲在冯雪峰的陪同下拜访了鲁迅。父亲跟鲁迅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他们见面以前就很熟悉了,互相通过看文章了解了对方。1931年9月1日,鲁迅一家三口,为了避免特务盯梢,冒雨来看父亲,父亲喊鲁迅为“大先生”。
在上海,父亲三次在鲁迅家里避难。1932年冬天,母亲被特务盯梢,父亲立即转移到鲁迅家里,鲁迅这时去北京探望母亲,只有许广平和周海婴在家;1933 年2月,父亲又有危险,再次转移到鲁迅家中避难。1934年父亲去苏区前,上门向鲁迅辞行,鲁迅和许广平坚决要睡地板,把床铺让给父亲。
我父亲被捕以后,身份还没有暴露,就给鲁迅写信,暗示他原来是国民党的医生,被俘虏以后给红军当医生,想通过一个假口供让鲁迅想办法营救他。鲁迅筹了50大洋,准备保释。但是这个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做,叛徒就出卖了我父亲。
许广平回忆说:“秋白逝世以后,鲁迅在很长一个时期内悲痛不已,甚至连执笔写字也振作不起来。”鲁迅亲自编辑出版父亲的译文集《海上述林》,这成为鲁迅生命最后时间里的一项重要事情。这让他备感宽慰,十几天后便溘然长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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