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 补上“好人文化”这堂课
今天的人们普遍感觉我们的社会里善的种子还是不够多,很多事情是突破底线的,有人因此而感到失望,甚至开始怀念过去。
其实,上世纪80年代以前,大家感觉做坏事的人少,是因为当时不凸显个人,大家都在集体中,除非整个集体都不做好事。那时,中国的城市格局也很像乡村,比如北京的四合院、上海的弄堂等,邻里关系几乎是不能移动的,几家人在一起一住就是一辈子,一个单位一干就是一辈子,谁要是做了一件坏事,可能就再也翻不了身。这就让人本能地要求自己克制先天的弱点。
到后来,人们开始流动了,流动是好事,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让人失去了敬畏,失去了忏悔、救赎的心。
我们总说好人不多,但其实好人也不少,有时候往往是缺少发现好人的眼睛。有位外国人把最近几年中国人互相帮助、面对突发情况大家一起救人的的视频编辑在一起。你会看到,出了事,大家不是在那里围观,而是立刻行动起来。好人在中国绝对没有绝种,生活中善的一面更大。我们对待好人,不要背过身假装看不见。
现在打开电视机,不是宫斗、家斗,就是娱乐,讲述好人的故事少之又少。我们的文化关于“人是怎样的”讲得很多,但还缺少关于“人应该怎样”的内容和思考,而这正是人类文化几千年来的使命和责任。有人曾经问歌德,你不断地写那些常识,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歌德说,我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千百年来人类一直重复的事情。一旦不重复,人类很可能就会回到原点,回到自私、没有罪过感的状态。这种思考和表达我们做得还不够,而这种文化的缺失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有一次梁晓声先生去一位外国朋友家里拜访,主人的女儿在看中国电视剧。她对妈妈说:“我不想看了,这里的人太坏了。”妈妈说:“不要相信,这些都是编的,生活中的人才不会那么坏呢。”同样地,梁先生在另一个中国朋友家里看美国电影《战马》,里面讲了很多好人的故事,可中国妈妈却对孩子说:“不要相信,才没有那么多好人呢。”
两位母亲、两种话语、两样教育,构建的可能就是两种不同的未来。如果我们的文化生了病,我们的未来就会变得很虚弱。
最近梁先生正在写一本书叫《小学生如何写好作文》。有人问梁先生:大作家给小学生讲怎么写作文,会不会大材小用?梁先生说,别小看写作文这件事,它其实是和自己的心灵对话的一种方式,这也是人文自我教育的一种最好的方式。
“好人文学”影响了少年的梁晓声先生,他希望通过文学也能让善良沉淀在孩子们的身体里,那么他们的下一代便会先天就具有“好人基因”了。
越战时期有一张照片,一个村庄被夷为平地了,迎着镜头跑来的是一些孩子,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上身没有穿衣服,整个后背都燃烧起来了。之所以有这样一张照片,就证明有摄影师在拍摄。梁先生估计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摄影师顾不上拍了,直接跑过去把火苗扑灭;第二种情况,拍照之后,摄影师马上进行扑救;第三种是最可怕的,摄影师拍完就走了。他认为战争不是他发动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工作,并且他没有罪恶感。
梁先生拿这个问题去问幼儿园的孩子们,他们都选第一种可能。孩子们说被火烧多疼啊,几秒钟也不能耽搁。梁先生去问中小学生,他们已经开始知识化了,觉得第二种可能也能接受,因为照片也能唤起人们对战争的憎恶。梁先生去问高中生和大学生,他们就开始讨论了,第三种就也是可行的了,因为这并不犯法。但是,这违背了人性。
如果我们培养的知识化了的人,在人性上还不如他们没上学的时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我们的文化出了问题?梁先生拿这个问题去问外国留学生,大家根本不会去讨论第三种情况。梁晓声先生突然发现,他们已经达成了善的教育,而我们落后了,应该赶快补上“好人文化”这堂课。梁晓声